【乔迪】一场精妙的谋杀
【警告：漆黑意志乔出没注意】
梗概：
我承认天底下再没有比爱情的责罚更痛苦的，也没有比服侍它更快乐的事了。——莎士比亚
乔纳森敏感地发现在他显得有些单调乏味的日子里，迪奥惊慌失措的过激反应就像是一个新的烟斗，他把玩的时候甚至能笑出声来。他可以只对迪奥露出笑容，如果能看见迪奥跌撞着打翻碗筷，忘记自己上一秒在想什么，仪态尽失，在众人面前掉落他的得体，让别人重新意识到这其实只是一个从伦敦流民窟来的、窃贼的孩子，血液里流的是下作肮脏的血，与他们高贵的地毯和华丽的装潢格格不入，孤立他，夺走他的声带，使他变得和自己一样沉默。
和丹尼一样沉默。
乔纳森会为此感到由衷的喜悦。
到这里来，迪奥。
到这里来。
我会给你——所谓的爱情，你想要吗，不想要吗。
不好好说清楚，我可看不懂你的意思，就来试试开口乞求吧。
即使是嘶哑的吟哦，我也能听懂。
——————————正文——————————
丢进海里。
装进口袋。
盖起来。
放进去。
切碎。
杀死。
迪奥·布兰度喜欢宴会的邀请函。
熏染过的卡纸，摸上去质感十足的压纹，端庄的墨水字，象征身份的精致印泥。
诚恳的邀请措辞，来自尊贵的府邸的落款，他的名字。
乔纳森·乔斯达对宴会感到难以招架。
在意识到自己在和人交谈方面毫无天分之后，他开始变得沉默。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迪奥在宴会上的游刃有余，不管怎么他都没办法做到像迪奥那样，迪奥仿佛认识所有人。
当他一进场就有人朝他打招呼，高喊着他的名字：“迪奥！迪奥·布兰度！”
今晚他们参加的不是宴会，而是兄弟会组织的例行派对，所以他们的穿着都比较随意，带着年轻人的朝气，当然也不乏像迪奥这样的穿得精致又得体。
迪奥的金发被灯光衬得十分耀眼，还有他那双特殊的，红色的眼睛。会有人用红宝石，或者红色的砂砾岩，抑或是圣玛利教堂前广场上鸽子血红的脚来形容他眼睛的颜色。
但那其实是赤潮。
乔纳森收回视线。
他看了一眼怀表。
距离派对正式开始还有十分钟。
第八分钟的时候迪奥被众人簇拥着，人们围着他，谈论着橄榄球，兄弟会，女性，新的时尚潮流，谈论迪奥的领带，他的袖口，还有他的怀表。
第四分钟，一位女士在乔纳森面前绊倒，乔纳森扶稳了她，而她杯子里的酒洒出来，溅在乔纳森的外套上。
派对开始了，乔纳森则不见踪影。
乔纳森·乔斯达消失了。
这件事情，当人们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确切来说，在课堂上点名的时候，年迈的教授喊着他的名字，苍老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却没有回应。
“乔斯达先生哪？”
教室里骚动了一会。
“教授，乔斯达今天似乎没有来。”
有好事者在课后尝试以此话题和迪奥·布兰度搭话，这位新晋校园人气王停下了他前往下一堂课所在教室的步伐。
“JOJO没去上课？”
实际上早餐时间他就没看见乔纳森，但是自从高中加入橄榄球队开始，乔纳森就养成了晨跑的习惯，有时候会比他和乔斯达爵士早起用餐，所以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敷衍地笑了笑：“可能他昨晚在派对上喝多了吧。JOJO那家伙，看起来很稳重，但是其实意外是个冒失的人呢。”
这不是正确答案。迪奥在心里没有感情地想。
这是一个荒谬的推测。
他为社团训练请了假，提前回到家。
“JOJO在家里吗？”
“迪奥少爷，乔纳森少爷不在家，可能还在学校里吧，今天不是有社团训练吗？说起来您提前一步回来了，有什么需要的吗？”
“他今天没去学校。”迪奥扯开自己的校服领带，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烦躁，“同学和老师都问我他今天怎么没去学校。我担心他所以就回来了。”
有一瞬间他不知道最后一句话是长年累月的伪装习惯性地说出的，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他没试图触碰这个问题，更何况乔斯达府邸很快就陷入了混乱。
乔纳森·乔斯达消失了。
这或许对于原本要计划夺取乔斯达家产的迪奥来说是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一方面，乔纳森如果就此再也不会出现的话，他就能顺理成章地获得乔斯达家的家产。
另一方面，流言在不断诞生，有人开始猜测迪奥想要侵占乔斯达的家产而谋杀了乔纳森·乔斯达。
呵，谋杀。
迪奥在心中发出嗤笑。他才不会用这种显而易见的幼稚手段。
这种侵占方式太轻易了，是流浪狗身上的蜱虫都能想到的方法。
不管怎么说，他都短暂地陷入被动的境地，好笑的是，最应该在这种时候表现出警惕的乔斯达爵士毫无保留地选择相信他，他看见乔斯达爵士训斥下人在背后非议的时候，那清晰的怒火。
就像是有人在指着他说他的一个亲生儿子谋杀了另一个。
这家人真的没有长脑子吗。
迪奥面无表情地看着，没有上前，也没有离开。
他嫉妒，嫉妒得眼睛泛疼，不甘和憎恶涌上来，要撬开他的阀门，冲破他的眼球。
不少人夸赞过他白皙的皮肤。
但那太白了，甚至能看见皮下的血管，狰狞冰冷的青色。里面流着下等人的血。
是抢匪，小偷的血，混杂着可怜的女人的血。
然后属于一个杀人犯，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儿，一个……
本当是高贵的人。
如果这一切，如果这一切属于他的话，他就应该是一个高贵的人，他能够自如地在上流社会游走，他与生俱来的交际能力能让他成为最顶级的权贵；他有疼爱他的双亲，因为有足够的面包，不用挨饿，不会争吵，没有家暴，没有打骂，肮脏下流的词语不会成为他不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克制就会脱口而出的本能，没有酗酒，没有赌博，日子被鲜花和阳光笼罩着，庄园里有园丁和仆人，他坐在阳光下享用着下午茶和甜点，母亲就在一旁，摸着她的猫，精致的裙子和端庄的妆容是为了一会的晚宴——过着她原本的、应当过的生活；他有一整间屋子摆放他的书，夜里整个府邸灯火通明，他不用担心蜡烛会燃烧殆尽，让一切陷入只有月光的黑暗，他所能看见的只有残破的檐壁，目所能触及之处的远方只有星星和月亮。
眼泪也不会成为武器，可以肆无忌惮说流就流——尽管他不会这样做，因为那种日子，没有什么可值得流泪的。
我本当是高贵的人……我本当是那么高贵的人，我本当是那么高贵又幸福的人。
——混乱没有持续很久。乔纳森在事情扩散开来的第四天回到了家，全身完好，却没有这四天来的记忆，他的记忆停留在宴会上，他在洗漱间里失去了意识。他在离家不远的小溪边醒来。
“我的外套上还残留着那晚的污渍。”他举起他的外套，上面红褐色的印记没有引起大家太多的关注，迪奥看见乔纳森朝他的方向轻轻的看了一眼。
而后他展开一个笑容。
漂亮得让迪奥感到恐慌的笑容。
因为它过于灿烂，且毫无缘由，迪奥能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喜悦。
事情就从这一天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
迪奥发现自己对乔纳森的那个笑容始终无法忘怀，他困惑，并且怀疑，甚至有一丝他不愿正视的恐惧——乔纳森开始入侵他的梦境。
可梦里的乔纳森什么也不做，他只是笑，用各种姿态：他站着又或是倚靠着什么；他也坐在椅子上，从书中抬起头来；丹尼绕着他跑，而迪奥来了之后他开始用笑意满盈的眼追随起迪奥的身影；还有进餐时，在教室里的时候，甚至是他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
那一次，迪奥在梦里拿起了刀——他以为这是现实。
现在不是时候，还不到杀他的时候，其实什么时候都不适合，但至少也要等到一个准备万全的时机，名正言顺地杀了他，悄无声息，不会引起任何注意的时候，当乔纳森的死不再有人在意的时候……
刀柄和刀刃一样冰凉，迪奥的手也是冰凉的，通常情况下，低温应当能使人保持冷静，但是迪奥的身体没有犹豫地举起了刀，目标如此清晰，清晰得就像那不是迪奥在控制自己的身体一样。
他的心脏，或者他的脸。
别笑了，乔纳森，别笑了。
我说，别笑了。
血溅出来，又稠又黏，像是一朵肮脏的花朵盛开来，又冰又恶心，然后一朵接着一朵，仿佛花期来临，争先恐后地绽放着。
啊啊，别笑了，我叫你别笑了，听不明白吗。
是什么让你在睡觉的时候也能对着我笑啊。
乔纳森，死啊。
他把刀扔到一边——他扎了足够多的刀了，乔纳森的心脏，肾，肝，胃，他的肉体柔软且没有挣扎，没有反抗，让迪奥觉得或许在他来之前乔纳森就已经死了。
他沾着那些“花瓣”的手摸上乔纳森的脸，摆弄着，他用手指去按压乔纳森的眼角，还有他的嘴角，他的脸颊。于是乔纳森的脸上也开始散落着一片片的“花瓣”，它们渐渐地堆叠起来，最后布满了乔纳森的整张脸。
时间一点点流逝，迪奥的额角开始沁出汗水。
“做不到……为什么……为什么……”
“JOJO，死啊！！！死啊！！！！！别笑了啊！！！！”
“我说了叫你不要笑你听不懂吗！！！”
他蹲下身去想要捡起刀，但是他在地上摸索了半天，却始终摸不到它，他的视线不敢离开乔纳森的脸，他好不容易让它看起来笑意减淡了，他害怕一岔眼就会恢复原样。
啊，害怕。
他怕到极点，没由来的恐惧，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所以他更加害怕了。他无法分析，理不清头绪。迪奥把被子掀起来蒙住乔纳森的脸，但他依然能看见乔纳森的笑，隔着被子穿透出来，什么也不说，笑容也很好看，安安静静地望着他，仿佛在他的视线里有迪奥的时候，世界就只剩下了这一个人。
不该是这样的。
啊，是梦。
对，是梦。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世界崩落了。乔纳森和他的笑容也一起在虚幻中碎成真正的花雨。
“早安，迪奥。”
迪奥忽然意识到这是在乔纳森回来之后和他说过的第一句话。
迪奥躲过他的视线，侧过头，把乔纳森的脸隔绝在视线之外。
“早，JOJO。”他的声音因为些许的不自然而显得有些冷淡，尽管他个人觉得是僵硬多一些。
“今天有什么计划吗？”
诧异让迪奥把目光转向他。
那天是周末，尽管那天是周末，但是乔纳森从来不会关心他会在这一天做什么。
况且无非是打拳，训练，看书。是不需要特意询问就可以了解到的事情。
倘若乔纳森曾经注意过，就不会问出的问题。
别搞的好像现在想要开始关心我一样，这很恶心，JOJO。
“没什么特别的计划，或许是看书吧。”为了让他不再继续关于自己的话题，迪奥反问起他来：“那么你呢，JOJO？”
无非是外出闲逛，或者在书房研究你那可怜的石鬼面，锻炼或者打拳。瞧，这都是些毫无意义的对话。
“我想……可以和你一起看书吗？”
迪奥有几秒无法发声。就好像他的意识连同声带被什么吃掉了一样，直到JOJO再度开口，喊了他的名字。
“迪奥？”乔纳森带了点期许的眼神让他几乎无法直视，他敏锐地察觉到与自己对上视线的乔纳森的嘴角有上扬的趋势，他赶在乔纳森笑起来之前飞快地收回视线。
“哦，当然可以。”他斟酌着说，“如果你对此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推荐你几本书。”
“那真是太好了。”
乔纳森笑了。
所幸迪奥提前看向了别的方向。
在乔纳森靠在椅背上睡着的时候，迪奥想到的是，能杀死乔纳森的方法或许比他想的更多。
——尽管他并不会那样做。
至少暂时不会，但如果在必要的时刻，他一定会杀死乔纳森。
他在心里幻想着那个画面，和昨晚的梦境重叠起来。不过现实比梦境好得多，乔纳森没有那样固执地朝他微笑，而是安安静静地靠着，书摊在胸前，显然没看多少就睡着了。
迪奥嗤笑一声，站起来，走到乔纳森身前。
——他不会那样做，并不代表他不想那样做。尤其是当乔纳森开始让他感到异常和不安的时候。
眼前这个乔纳森和之前看起来几乎没有差别，除了在对待迪奥的态度上。
如果想要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他，或许可以从那消失的四天下手。
“迪奥……”乔纳森突然喊了他的名字。
迪奥的心跳在那瞬间仿佛挣扎了一下。他死死盯着乔纳森的脸。
“迪奥，”乔纳森的声音又低又柔，但是完全不像刚睡醒的样子，他在迪奥的注视下缓缓睁开眼，然后——
他又笑了。
——啊，这是现实，是的，我知道，这是现实。我如此清醒。
“到这里来，迪奥。”他一手撑着沙发支着他的头，另一只手朝前伸了出去。
伸向迪奥的方向。
蔚蓝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迪奥，倒映着迪奥拿着书望着他的样子，背景是高大的书架，敞开的落地窗，静静垂落的窗帘，木制的书桌，桌上堆满了迪奥正在翻看的书，没有风的时候，时间把一切静止的事物定格成一幅过分精致的油画。乔纳森的眉毛轻轻上扬着，眼角下弯，像是在欣赏他所看见的事物一样。
“过来，迪奥。”他把书从身上拿到一边去，“我不会伤害你的，你知道的，我只想给你一个拥抱。”
——他靠在那里慵懒散漫的姿态，看起来没有一点攻击性，看起来柔软没有防备。他蓝色的头发也很柔软，还有他的毛衣，他所有的部分都那么柔软。柔然而且温暖。
——我知道他很温暖，他的手，他的耳朵，他的身体，稍微靠近一些就能感受到；除了他的拳头，那是炙热的。理所当然的，他的拥抱也会是……
迪奥猛地后退了两步，他嘲讽的笑声像是从胸腔中呛出来的一样。
“你睡迷糊了吧，JOJO。”他若无其事地往乔纳森的方向继续走去，一边脱下他的外套，“这么大的人了不要还像个孩子一样，醒来就要拥抱，你还只有三岁吗？“
“如果困了的话就回房间去睡，在这里容易感冒。”他把外套递出去。
乔纳森的笑意更浓了。
迪奥心中警铃大作，但是他显然低估了乔纳森的速度，他后退的脚步才迈出了一半——再一次，乔纳森只是稍微一个倾身就抓住了他的手臂，他们之间关于力量的对决从来毫无悬念，迪奥痛恨地咬紧了自己的牙关，陷入失重状态，然后摔进乔纳森的怀抱里。
乔纳森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包裹住了他，温暖地，柔软地，包容地。
迪奥丢失了他的心脏。在事情还没有滑向他无法掌控的深渊之前，他想要从中抽身，不能再，不能再失去更多东西了……
“我知道你想要这个，”乔纳森把手放在了他的背上，隔着衣服能感受到他的温度，这个举动像是安抚，又像是禁锢，“你看我的每一个的眼神，我都知道。”
“你想要拥抱。”
别自以为是了，我不想要。我从来都不想要拥抱。这种可笑无聊的东西，让人厌恶的，没有意义的东西。
人们能从这短暂的体温接触中获得什么？在他们分开之后的短短几秒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就像根本不存在那几秒钟一样。日子和生活还是那样，没有改变。
如果拥抱有用的话，如果它能真正挽留住什么的话——这种想法太懦弱了。
啊……停下，乔纳森……我已经被带走太多东西了。
乔纳森或许是对这个举动上了瘾。
他可能随时过来给迪奥一个拥抱，仅仅是因为偶然间看见了他。
正如他自以为的那样：“你看我的每个眼神，我都知道你想要拥抱。”
迪奥记不清那一天之后他是什么时候才从乔纳森的拥抱里离开的，又是怎样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连自己的外套都忘记拿走，最后乔纳森给他送来，他浑浑噩噩地打开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平时一样——友好，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偶尔打趣一下乔纳森，企图把事情就此揭过。
假装那是一个午后的梦境。
乔纳森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他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但迪奥无法反抗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因为他无法预知，乔纳森随时都能跑出来拥抱他，有时候很久，有时候只是快速的一下。
他起初警惕着每一刻，可依然无法阻止拥抱的发生，渐渐的麻木了起来。
麻木是危险的。
迪奥知道。
又有一些东西被带走了。
我是，如此地，憎恨你，乔纳森。
“我知道。”
“什么？”
“你喜欢我。”
这可太荒谬了。荒谬到迪奥根本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反应来回应这一句话。
“哈……你在开玩笑吗？这可不是什么有趣的玩笑。它甚至有点失礼，JOJO。我不喜欢这种玩笑。”
他艰难地说。
怒意在他胸中疯狂地翻涌着叫嚣着，杀了他！
杀了他！！！这不知廉耻恶心下作的蜱虫！！这自以为是的肮脏东西，滚开！！乔纳森！
迪奥调整了一下坐姿，握着餐具的手在发颤，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它，然后攥紧。
“你不必否认，迪奥，这没什么的。”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JOJO，我会生气的。”
乔纳森的双手在餐桌上交握，身体前倾，他眼神灼灼地望着迪奥，神情真挚地说：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吻你。”
迪奥砸了餐具。
餐盘里的汤汁溅洒出来，浸染了餐桌的桌布，还有迪奥的外套和内衬。
“够了JOJO！！我说我不喜欢这种玩笑！”
乔纳森急急忙忙地推开椅子站起来，匆匆绕过桌子朝他走来。
“别过来，JOJO！乔纳森！我让你别过来！”他厉声喊道。
乔纳森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或者干脆当作自己没听见，他的步伐坚定又稳重，神情担忧地看着他，仿佛只在乎这一件事。
“迪奥，你没事吧，你别动，小心烫伤，快点把外套脱下来。”
“你听不懂人话吗！！乔纳森！滚开！！”
“我来帮你擦干净。”
“我说滚开啊！！！！”
乔纳森把他按在椅子上，力量大到可怕，又控制得妥当，迪奥无法挣脱，也没有感受到过分的疼痛。
“迪奥，”他像是看着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又宠溺又无奈，“别乱动，很快就好了。”
这是多么令人难堪的耻辱。
几乎令迪奥落泪的难堪。
他被强烈的自我怀疑侵占着，但很快他又开始冷静下来。
——那或许也不能算冷静，那是一种失去理智的思考：抛弃这些年的伪装，撕破脸面，餐刀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乔纳森靠得如此近，没有防备地展露着他的胸膛，只要够快够用力，餐刀一样能扎进他的心脏，他还能再扭转手腕，让刀刃搅烂乔纳森的心，然后乔纳森就能感受到这种，能让人沉醉的痛苦。
他想得太入神了，几乎沉迷在他的想象中。
乔纳森抓住他的领带的后一秒他才把视线重新对焦上乔纳森的脸。
它很快又涣散了。
又很快糊成一片。
没有，没有词汇能够形容乔纳森给他的这个吻。
但是一定有词汇能够形容迪奥的眼泪。
通常是咸涩的，透明的，毫无预兆的，又流得很平静。
但是乔纳森的吻是无法形容的。
只能说他的嘴唇很柔软，他的气息很清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迪奥的呼吸逐渐达成相反的频率。然后他整个胸腔里可能都是乔纳森呼吸过的空气。
也就到这为止了，足够了，他又夺走迪奥的一部分。
他渐渐开始意识到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否则为什么动静这么大，却没有仆人进来询问情况。
“JOJO，是我小看你了。”
乔纳森笑了起来。
他想告诉迪奥，流着眼泪，红着眼的时候，看起来很脆弱又很愤怒，又假装很镇定，这副样子的迪奥他也很喜欢。
他把额头贴上迪奥的额头。
“没关系，迪奥，喜欢我是可以的。你想要吻，我也可以给你。”
“父亲一定很痛心，把你培养成这样自大的性格。“
迪奥推开他。
“我可能做了什么让你误解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是别再这样了，我想你需要冷静一段时间，JOJO，在你想清楚之前请不要靠近我，你的行为令我感到困扰。”
“迪奥。”乔纳森叹息般喊了他的名字。之后什么也没说，看着迪奥离开了餐厅。
赤潮来临的时候，海里的生物无法生存，它们死亡，腐烂，融在海里，用以喂养赤潮，而赤潮就和红宝石一样，能反射太阳的光线，它闪闪发光，看起来像是不可计数的红宝石堆砌出来的艺术品；像是砂砾岩崩裂分解；像是杀死了不可计数的鸽子，剔除白色的部分，用它的脚，眼睛，血，肉块填成的尸坑。
迪奥就是赤潮。
啊，赤潮。明明听起来是那么可怕的东西，最终还是会在海水里渐渐消退，那时间或许需要很长，几百年，上千年，又或许很短暂，几年，几月。不论如何它抵御不了大海的同化。
是不是很有趣，迪奥？
只要缓缓地拆解开，消融掉赤潮里的成分，一点一点地……
裹食你。
如同这场谋杀，没有尽头。
乔纳森笑了。
安静地，只是微微扬起他的嘴角。
